【S/B】深水炸弹 Depth Charge （Chapter 13）
他从未如此感谢这多年来日日夜夜从未间断的训练，这让他得以在大脑整个处于熔岩迸发般的白热状态下依然能够作出有序的应对措施。
蝙蝠侠从腰带中掏出对付泥脸常用的速效冷冻剂，甩手撒在碎裂的玻璃盒内——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过至少能够争取一点时间。他接着按下了求助信号，最高级别，红色警报：这指令将调动所有韦恩集团旗下的信号接收器和通讯卫星，希望这足以突破层层的隔离到达暸望塔——天知道他们现在位于多深的地下。
他的下一个举动是射出抓钩，让绳索把自己以最快速度带到倒下的同伴身旁。那隐隐绰绰的绿光像是在烧灼着他的神经，从心脏烧到大脑，淹没四肢百骸。
“拖住他们。”他在越过死亡射手时说，知道对方此时不会拒绝。
克拉克看起来不好，很不好。布鲁斯试图用被冻得毫无知觉的手去探试对方的鼻息，在把自己吓个半死后才意识到这是个错误。于是他把脸贴在对方的胸膛——那里一向都是隔着制服也能感受到的温热——听见了急促微弱的心跳。克拉克选择在此时咳嗽了一声，努力地想要睁开双眼。
“嘘，嘘……”布鲁斯把对方额前汗湿的卷毛拨开，眼睛与另一只手都专注于那个危险的伤口。“伤口不深，但我现在没有办法取出氪石子弹——它碎在你的身体里，我不能保证在伤口封闭前取出所有的碎片。我们得尽快把你送到蝙蝠洞或者暸望塔。”
“不……蝙蝠侠……”克拉克挣扎着抓住布鲁斯放在他额头上的手。“大……大都会……”
“我已经呼叫了联盟。”布鲁斯用力地反握回去，就像是指望着能通过身体接触把自己的力量传给对方一部分。“我们回去后要谈谈。你得把挨子弹的习惯改一改了，为了你，我，你老家的妈妈和便士一的健康着想。”
他们脚下的地面传来震动。看起来医院某处的炸弹已经开始被引爆了。头顶上开始有簇簇的碎石落下，布鲁斯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克拉克的头部护在怀中。他用余光看见死亡射手掷出一块玻璃碎片，弹开了雨果博士伸向电闸开关的手，紧接着被剧烈的晃动甩到地面，头部撞在玻璃盒上，然后便一动不动了。他失去了能够帮助他阻止雨果博士用电处决满屋水缸里试验品的帮手。
布鲁斯感到一只手在推他的肩膀，用着不大不小的力气，接着克拉克挣扎着站了起来。对方的另一只手飞快地捂住了自己的伤口，浑身因为疼痛而剧烈颤抖着。
“超人！”蝙蝠侠几乎忘了压低自己的音调。“你在干什么？！”
“我没事。”超人的手撑在蝙蝠侠的肩膀上，蔚蓝色的眼睛里除了痛楚，更加坚定地闪烁着其他的色彩。“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大都会是我的责任。”
听听是谁在说话，布鲁斯想。倒也不曾指望对方的口中能说出来不同的话语——他认识克拉克多久了？即使那块绿色的小石头依然在贪婪地吸取着他的生命，天神落入人间，连站着都是个问题。
他想要把对方按回去乖乖躺好，同时感到那手腕上的力度加重了一些，透过凯夫拉制服渗进他体内。布鲁斯也知道他在他们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便失去了辩论的胜算，即使他浑身每个细胞都想愤怒地冲着对方大声嚷嚷，让他清楚意识到自己生命眼下的处境。
“你没问题？”这是他低哑着说出的话。他把那愤怒压到深处，任它去发酵、生根、侵蚀。这只是另一个时刻，另一个他痛恨的于他而言毫不陌生的时刻，就像试图用手去捕捉雨水，握紧的拳头向上摊开，只余一片空白。
超人点了点头，看起来有些感激。
他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把熟睡的孩子们一个个抱离危险的地带，之后降落在一个透明水缸顶部，开始用手撕扯缠绕着密封盖口的电线与管道。蝙蝠侠落在另一个水缸上面，用蝙蝠镖做着同样的事情。他撬着开口，不敢在这样混乱的状况下轻易使用塑胶炸弹。
他在打开顶部的同时听见公共通讯器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电磁干扰，不一会儿开始有模糊的人声出现。在它变得足够清晰后，他辨认出了闪电侠的声音。
“——滋——蝙蝠——有人吗？我收到了蝙蝠侠发出的——滋——想着如果不是恶作剧的话那肯定是出大事了，毕竟蝙蝠从不——滋——帮助——滋——我现在在大都会，超人呢？你们在一起吗？”
布鲁斯一只手紧紧扣住通讯器，仿佛这样能让信号变得更好些。
“闪电！”他大声喊道，看见克拉克也抓住了自己的通讯器，开始向对面报坐标。“我需要你和联盟的其他所有能联系到的成员去解除大都会里埋藏在各处的炸弹，你能听见吗？超人告诉你位置，我来指导你——呃！”
一个不知道怎么跳上来的雇佣兵抓住了他的鞋跟，与此同时一把匕首深深地埋进了他的脚踝。下一击是精确而狠戾地朝着他的头部而来的，擦过他用来格挡的臂刀，溅出一片火花。
两道红光熔化了对方手中的尖刀，蝙蝠侠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先剪黄线。”他忽略了闪电侠断断续续的问题，猛地把偷袭者掀翻在地，用臂甲卡住对方的喉咙。“检查黑线是否与蓝线平行，如果是，把它们一起切断，在一秒中之内剪断红线，就没问题了。”
“一秒钟之内足够我剪断世界上所有的红线了。”闪电侠告诉他。从背景听起来，正义联盟的其他成员也加入了他的行列。
蝙蝠侠还没有来得及对此发表任何意见，一阵钻心的疼痛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满了他的全身。雨果博士终于拉起了电闸开关，电流在那瞬间充斥于所有的水缸之中，带出肉眼可见的蓝色电光。耳边的通讯器在一声爆裂之后便陷入沉寂，而他被忽如其来的电击抛向十几米外的地面。
他隔着玻璃与水看见痛苦挣扎着的逝去的生命，他们开始离他越来越远。更远处是已经同样在坠落的红蓝身影；一切都是错误的。而这荒谬的一刻似乎被时间拉得漫长，以至于他产生了这会持续到永久的错觉，而实际上没等他的思绪离开“克拉克”这个开头，他们便同时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即使把他们救出来，在没有营养液的情况下也活不了多久。”雨果博士的光头流着血，浑身满是泥灰，然而这完全掩饰不住他对自己的满意。
蝙蝠侠没有理会他。他正用手肘撑着地，向超人的方向一步步挪动过去。他透过碎裂的目镜看着对方一次次想要站起身，却每一次都摔回到地面上。对方眼睛中的红光闪烁着逐渐熄灭，依然固执地盯着雨果博士，一刻也不松懈。他的牙齿咬得死紧，从喉咙口发出仿佛受伤野兽一般的低吼。
“超人！”蝙蝠侠把在嘴巴里聚集的鲜血吐到一边，“超人！”
他扳过对方的脸庞，逼迫着让他们的视线相对。他试图让对方重新看见理智，接着意识到自己也同样是在那布满血丝的蔚蓝眼睛中寻找支撑自己的一丝清明。就像是有一根弦绷在两人之间，无论哪个人松手，都会发生不可逆转的事情。
布鲁斯听见了匆忙混乱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看见了一个对着眼前景象目瞪口呆的史蒂夫·特雷弗。
“蝙蝠侠，”他手里举着枪，不确定是该指着雨果博士，蝙蝠侠还是正捂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的死亡射手。“发生了什么？”
“我们迟些时候再谈。相信我，那会是个很长很长的谈话。”
蝙蝠侠站了起来，一条腿完全无法承担任何重量——他很熟悉这感觉，大约是胫骨断了——同时朝史蒂夫招了招手。他把超人的一只胳膊搭在史蒂夫肩膀上，视线从未与对方断开联系。
“布——蝙蝠侠，你要做什么？你不能……”克拉克用微弱的气音抗议道。“你敢……”
蝙蝠侠朝他脸上喷了满满当当足以放倒一头大象的催眠气体。
“带他们出去，戴安娜会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做。”他转过身，目光锁定在雨果博士身上。“我还有事情没有解决。”
“你什么也做不了。”雨果博士靠在墙上，一动也不动，毫无躲避的意愿。“因为你不会去做。”
蝙蝠侠向他走去，披风拖在身后，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像是什么，不过从雨果博士眼镜上的倒影来看，很可能足以与从地狱中飞出的生灵相提并论。
“如果你做了，那便是无法回头。于他而言如此，对你来说也一样。”
雨果博士接下来的话被钳住他脖子的手挤到变形。
“你……你应该能理解，这里进行的研究意味着什么。”他挣扎着说。“生命的密码正逐渐被解开，人类终于可以再上一层楼。我们已经静止了几千几万年，一直在原地踏步。遇见超人之后，再回头看看人类自己本身，你会想要去拼命缩短这其中的差距。如果你不能意识到这一点，那么你也没看起来的那么聪明。你想过人类的未来吗？”
“我不关心。”蝙蝠侠用干哑的嗓音吐出这句话。越来越近的爆炸把更多的石块忘他们的身边送，而蝙蝠侠对此毫不在意。“我知道的是，这些孩子不再有未来了。”
“你……你一旦开了这个头……”雨果的声音在渐渐收紧的手指下渐渐消散。“就无法……无法……”
蝙蝠侠闭上了眼睛。他逼迫自己回忆那根拉锯战一般绷紧的弦，蓝眼睛，墓前的誓言，蓝眼睛，小巷中的枪击，蓝眼睛，破窗而入的蝙蝠。
他用尽全力松开手指。
“我正期望着这个。”雨果博士落到地上，咳嗽着。“你没有让我失望。”
屋顶开始坍塌，雨果博士从口袋中摸出一个开关，没等蝙蝠侠来得及阻止他，便按了下去。
标有W计划，F计划，A计划以及G计划的冷冻玻璃盒中压力急剧上升，在短暂的静寂过后，它们像是火山喷发一般炸裂开来，盖子被弹到屋顶，碎成无数片，四处迸溅。
蝙蝠侠距离爆炸中心太近，无论如何也躲不开散弹一般的玻璃碎片。于是他闭上眼睛，用披风遮住身体。然而等待他的不是万箭钻心；他只感到一阵令人眩晕的冲击和拂过面颊的冰冷的风。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倒在地上，雨果博士与一大片墙体一起消失在爆炸造成的漆黑深洞中，而他的身前站着一个矮小的身影。
S计划转过身，把护住头部的双手放了下来。他看起来毫发无伤——那些碎玻璃和压缩气体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蝙蝠侠跪在地上，与他的视线平行。他注意到对方也有一对蓝眼睛。
“我就要死去了，是吗？”S计划问道，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我才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你叫什么？”
“我很抱歉。”蝙蝠侠回答。
“我想这不是你的错。”S计划挠了挠脑袋。“真可惜。我能提一个请求吗？”
蝙蝠侠把手伸给他。
“我死去的时候，你能陪着我吗？”
蝙蝠侠握住了对方的手。直到绿灯侠把他从废墟中找出来，他依然保持着这个姿势。
TBC
这一篇也五万字了！boss还没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