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B】皇家同花顺 Royal Flush（chapter 40-42）
Chapter.40
01
“你做了什么？！”
如果在人们口口相传的都市传说中，蝙蝠侠是恐惧的化身，那么盛怒的蝙蝠侠则是宁愿清醒着面对地狱也不愿意闭上眼陷入的噩梦。披风的尾翼与延伸入四周的黑暗在他身后鼓起，甚至有一瞬间，卢瑟觉得自己一晃眼看见对方如同鬼魅一般悬浮在半空中，白色目镜后闪烁着红光。
他几乎是瞬移到卢瑟面前，紧紧钳在对方衣领上的铁爪付出的力气能把钢筋扭断。在他身后倒在地面上的超人一动不动，眼睛睁得大大的，蓝眼球像是玻璃珠子一般清亮空洞。卢瑟感到霎那间的满意；但没等他仔细品会这胜利的滋味，蝙蝠侠就冲着他咆哮了起来。
“你做了什么？！”卢瑟感到呼吸又一次被截断在嗓子眼里，接着他就被扔了出去，撞在书桌上。“你杀了他！”
“你在乎他。我原以为虽然你大部分的行为不可理喻，但至少是个聪明人。”他咳嗽了两声，瞪着散发出黑色怒气的蝙蝠侠。“我从来没对你有过什么期望，但你还是令我太失望了。”
“超人对于人类的价值绝不在于心血来潮、随时随地可能变卦的‘保护’。人类不需要这种保护——人类需要变革。这世界已经陷入了止步不前的无趣泥沼，绝大多数的呼吸体一辈子都碌碌无为，放任时间流逝。没人想着要去做些什么，即使是那些走了运、有些能力的人。韦恩没想过（这倒一点也不奇怪），奎恩没想过，帕尔默没想过，斯塔格没想过，我们不幸的科尔德也没想过，只有莱克斯卢瑟——只有我！——在这条路上踽踽独行。这个异星人是坠入这潭死水的一个小石子儿——大概不是普通的小石子，里面装着随时可以炸掉整片池塘的C4——而你们只想把这颗定时炸弹拖进水底、一起沉眠？我无时无刻不在仰望星空，而显然你在下水道里和你的老鼠同伴一起呆得太久了。不。他能为人类做的要比这多得多。好的氪星人是死去的氪星人，或者是半死不活能拿来做实验的氪星人。他的血肉，他的基因，他的能力，都将成为奏响明日篇章的振聋发聩的音符，而我，以及莱克斯企业，将成为开启明日世界的领路人。”
“现在，给我退后，你这丑陋的啮齿类动物。我可不怕你，你这个爱玩变装游戏的普通人。”卢瑟指挥着氪石能量枪，用枪口戳着蝙蝠侠的胸口，绿光威胁般地在枪膛中闪烁了一下，逼得对方倒退了两步。“这打在人身上也是能让你吃上半天苦头的。异星人估计已经死了，你帮不了他什么。我现在要找人把他弄进解剖——”
他被蝙蝠侠揪着领子摔了回去。“你不准碰他。”蝙蝠侠咬着牙齿告诉他。“你想要做什么？”
“我需要他的尸体来帮助我打赢战争。”卢瑟把手挥向窗外的暴风雪。“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不希望世界终结在拉斯·奥·古和范达尔·萨维奇手里。如果世界毁灭了，那还剩下什么让我来领导呢？”
“所以你果然与他们接触过了。”蝙蝠侠眯起眼睛。
“那两位不死之人吗？我有我的消息来源。”卢瑟抽动着面部肌肉，露出一个微笑。“一个拥有资源人脉遍布全球的刺客联盟，一个拥有几千年的时光来架构阴谋。如果我不想方设法增加一些筹码，我会输得体无完肤。我还不想跟着世界一起完蛋，而指望你们？”他嗤笑了一声。“我还不如指望奇迹发生。”
“你们相互利用，私底下却又勾心斗角，每个人都暗藏着自己龌龊的小秘密。”蝙蝠侠面无表情；他似乎在思考些什么，然而面具隔绝了一切猜测。卢瑟并不在意；他一心想要除去的隐患现在正躺在地毯上，全身围绕着名为死亡的气息。而面前的血肉之躯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没有一个人类能超越他的智慧与能力，甚至连与他并驾齐驱的本事都不会有。
“如果早知道超人在氪石面前如此不堪一击，我当时就无需跟他们联手。”卢瑟大概是觉得多说一些也无妨，说不定能把蝙蝠侠拉过来做手下。“太阳在最近几个月内的活动异常剧烈。急剧增强的电磁波辐射几乎让我的仪器失灵，而耀斑的爆发则像是超市降价批发一样——想必你也听说过‘石中剑’的事故了，而它远远不是我唯一一架为了一探究竟坠毁的太空梭。在经过四个月的爆发后，太阳正迅速地沉寂下来——可能速度有些太快了——经过计算，在一周之后，核心的氢燃料将全部耗尽，新生的红巨星将把地球变成地狱，再慢慢整个吞噬。”
“而你宁愿把时间花费在杀死超人上面，宁愿把时间花在与奥·古和萨维奇抢夺权力上面。”蝙蝠侠说。“而不是试着去集合所有人的智慧寻找出路。”
“人们只会拖后腿。”卢瑟用枪戳着蝙蝠侠胸口的标志说道。“你爱跟哥谭那些无能鬼一起玩过家家那是你的事，我可不需要全世界的人在我耳边哭哭啼啼，也不需要你来教训我应该怎么做。这是个契机，你不明白吗？谁撑过了这场灾难，谁就是新世界的神祗。萨维奇异想天开地想把平行世界的太阳拿来顶替，奥·古想要建立一座避难方舟，而我也有自己的打算，就看谁能笑到最后——而无论是哪一种，超人都不能存在于世。如果光辉都属于他了，还留给我们什么？至于你，大约比庸人高上那么一点，你可以来为我做事。如果你不答应的话，趁早滚回洞里给自己挖坟墓去吧。”
“你太小看蝙蝠侠了。你太小看我了。”蝙蝠侠抓住枪口，手上的力气几乎要掰弯枪管。“我说过我只是一名义警，而不是什么英雄——这本身也并不是一个职位，后世自会作出应得的评价。你可以杀死超人，消灭他，把他从历史上抹去。你尽管这么做。但我会站出来，而你不会相信我能做到什么。我也许不会飞，也许没有超级力量，也许曾经或者即将在漫长的黑夜中苦苦挣扎，然而我在黎明到来之前永远不会放弃。你会发现，我身上充满了惊喜。”
“那现场给我个惊喜看看。”卢瑟的面孔扭曲起来。
“好。”
蝙蝠侠的声音从两人身后的地板上传来。躺在地上的超人——现在是蝙蝠侠了——用手肘撑起身，把手伸向耳后按了按，解除了面部伪装全息投影。两只蝙蝠尖耳顶替了一头乱糟糟的卷发，与红色的披风相映成辉。
卢瑟像是被石化了一样，定在远处，带着惊恐和仇恨的表情。
而蝙蝠侠——一手摘掉了头罩，露出属于超人的面容——则如愿以偿地捏断了枪管。
“演技不错。”蝙蝠侠朝着超人点点头。“你演蝙蝠侠挺入戏。”
“我不需要做很多，卢瑟挺有倾诉欲望。”超人谦虚地说。“你演死人也挺入戏。”他夸奖回去。“呼吸停止，心跳几乎消失……我在一开始那一瞬间真的以为你死了。”他回想起自己刚才一闪而过的愤怒，那可不是装出来的。
“就是到最后有些偏离剧本。”蝙蝠侠从地上爬起来，把披风解下还给超人，然后要回了自己的那一条，把红蓝相间的制服掩映在黑色之下。“我一般不会这么……形容自己。差点想跳起来捂住你的嘴。”
超人咧开嘴微笑起来。
“你是认真的吗？那些话？”过了沉默的几秒钟，蝙蝠侠问道。
超人笑得更灿烂了。
02
不情不愿、依旧带着震怒的卢瑟交出了解药与中和剂的配方，布鲁斯第一时间联系了韦恩集团在大都会的生物医药公司进行批量生产。他们依旧没有证据能把卢瑟定罪，于是便把他留在了莱克斯企业大楼里。
一个小危机算是解除了，更大的危机摆在面前。
就像是无数科幻小说和灾难电影里描绘过的那样，太阳要熄灭了。
“你需要去对太阳进行一次仔细的检查，克拉克。”蝙蝠侠对超人说。“卢瑟如此忌惮你，说明你一定能起到决定性的重要作用。”
时间已近半夜，暴风雪总算是消停了许多，然而冰寒的天气仍在继续，之前持续不断的肆虐风暴也留下满目苍夷。神奇女侠答应在超人被其他的事情困住脱不开身的时候帮忙照看大都会，这让他很感激。
“主要是修复居所，扫清道路，保证供暖。”戴安娜掰着手指。“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子民。”
“不不不不不……”超人使劲摆着手，看起来有点被吓到了。“不是我的子民……你这么说我有点……”
“也许这个说法不太适合？”戴安娜困惑地歪着脑袋。“不管怎么说，我听说过你的很多故事。你是一名真正的战士。至于你，”她转向紧跟在超人身后半步的蝙蝠侠。“我恐怕无法对你使用相同的评价。我也听说过很多的传闻。但你也是相当令人尊敬的。”
“你跟他相处多了，就会发现这张看似吓人的蝙蝠皮下是金子般闪光的心。你会很快对他转变评价的，相信我。”超人朝着她咧嘴一笑。
蝙蝠侠默默地看了超人一眼，用披风把自己裹得更紧。
“谁告诉你的那些故事？”他低声问道，眼睛则盯着亚马逊公主身后的金发男人。超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觉得对方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的冰淇淋车后面见到过。
“史蒂夫·特雷弗。请叫我史蒂夫。”金发男子走上前，与超人互相握了手。他把手伸向蝙蝠侠的时候，对方却无动于衷。
“史蒂夫·特雷弗，上校，政府特工。”蝙蝠侠走上前半步，与超人并肩。“我知道阿曼达·沃勒一直在监视我们。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我们是和你们站在一边的。”史蒂夫苦笑着举起手。“政府也差不多感觉到，这次出大事了。我们只是想合作，别无他意。”
蝙蝠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超人把一只手搭在他紧绷着的肩头。“我可不这么觉得。不过这在现在并不重要。”他转身离开。
“蝙蝠侠……”超人追了上来，飘浮在他面前的半空中。“布鲁斯……”
“我知道。”布鲁斯轻声说。“我知道。”
“我们需要所有的助力。”克拉克双手轻轻地按在布鲁斯的肩上；裹得死紧的披风松开了一点儿。“我知道你不信任政府。但是没关系，我在这儿呢。”
“我知道。”布鲁斯重复道。
他们就这样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克拉克清了清嗓子。
“我们没多少时间了，我现在去太阳那里，看看情况到底有多糟，以及我能做点什么。”
“回来后，到蝙蝠洞与我会合。”布鲁斯说。“在此之前，我也有个地方要去一下。”
超人点点头，接着消失在头顶的乌云中，带起一阵轻柔的风，吹拂在布鲁斯露在外面的半张面庞上。
“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也有话对你说。”他对着超人刚刚离开的地方说道。
然后他启程，在黑暗中，于午夜时分独自向着卡德姆斯工业厂房前去。
03
Day.2：Sky& Sea
Chapter.41
01
Day.2：Sky& Sea
02
卡德姆斯工业的仓库楼房零零散散分布在大都会远郊、距离海岸线一英里左右的低矮山坡上，四周的探照灯在应急电源的供应下无精打采地把惨淡的光芒散射在附近一小块雪地上。巡逻的安保人员稀稀落落，被极端的寒冷和没入膝盖的积雪限制了前进的速度。通电铁丝网早已在暴风雪中阵亡，在外面以蝙蝠侠的标准来看等于是以饭后散步的节奏也能轻松潜入的防备。
无风的凛冽夜晚封锁了海边的腥咸，从岸边一直延伸出去的平静水面与阴云密布的夜空在远方交融于模糊的黑暗。蝙蝠侠站在办公楼顶上，把视线从海平线处收回，望向天空。
他看不见太阳——理所当然：不说阴云，现在太阳在地球的另一侧——但这并没有阻止他在潜入建筑之前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上方，寻找早已无法辨认的超克拉克离开时搅碎的云团。
“便士一。”他对着嘴边的通讯器低语。“大楼和厂区的设计图已经上传完毕了吗？”
“还差一部分，先生。”阿尔弗雷德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这让布鲁斯皱起眉头，开始计划把卫星的检修尽快纳入流程。“您知道，这一片地下有非常复杂的废弃铁路通道，与当年只建造出开头一段的跨海隧道相连。您所在的厂区几乎每一栋建筑都有通往地下的入口，所以您可以挑最喜欢的——最黑暗的那条。”
“我还是选最近的。”蝙蝠侠等到加载的进度条爬到最后，立即缩进楼梯间被之前的风吹到弯折的铁门后方，开始仔细检查阿尔弗雷德搞到手的内部地图。
地下确实是被挖空了，隧道与房间巧妙地混进四通八达的铁路通道中。布鲁斯猜想这些掩饰与附近土地中高得吓人的铅含量让这里的秘密躲过了超人的眼睛。他几乎能猜测出那些隔间中正在发生什么：基因实验，变异体杂交强化，洗脑控制，最终成为称手的兵器。不说这里本就在进行着的龌龊勾当，莱克斯企业在经过上次被潜入的教训后，已经把实验基地转移到别的地方，而这里是最近也最掩人耳目的目的地。
蝙蝠侠很好奇一个变异体军团在太阳熄灭的面前将能有什么作为。如果莱克斯卢瑟真打算只依赖这些实验品作为撑腰杆的绝招的话，他恐怕需要对这位天才的理性与智慧进行重新评估。不过暂时看来还不需要。
他掂量着手心里一枚五千美元的灰色筹码，被数字环绕着的中心印着一座冰山。他刚才在莱克斯办公室里并没有只是老实地扮演一具安静的尸体——这不怪他，要怪克拉克——超人的制服比起他自己加厚过的凯夫拉装甲要薄得多，他与地毯之间只隔了一层颜色鲜艳的纤维。这让他第一时间感觉地毯被他倒下时蹭得翘起来一角，而下方有个应该是遗失在那里的扁圆形物体。他的经验告诉他这是枚筹码，而卢瑟平时会去哪里赌博——或者干些别的什么——是他很感兴趣的话题。于是在克拉克吸引对方注意力的时候他不动神色地用被压在身体下的手指把筹码勾进了备用万能腰带的口袋里——别问他腰带是藏在哪里的。
现在他举着这枚筹码，扫描完毕之后交给阿尔弗雷德去进行分析。不过他已经知道他的下一个目的地将会是哪里。他对哥谭的所有合法与不合法的赌场都了如指掌，而属于企鹅人的大张旗鼓、行事高调的冰山赌场更是在他严密的关注范围内。但显然还是有着重要的信息从他眼皮底下悄然而过——他从不知道卢瑟会光顾那家赌场。
他知道三天后企鹅人将在冰山赌场举办一场假面舞会，布鲁斯韦恩收到了邀请函。到现在为止也没听说过取消的通知，要么是卢瑟并不觉得他需要告知企鹅人世界将要灭亡的信息，要么企鹅人心态很好，想要在末日前来一场狂欢的灯红酒绿。
布鲁斯本来都已经把邀请函扔进垃圾箱里了，现在他要考虑的却是该以什么身份参加。布鲁斯韦恩？蝙蝠侠？火柴马龙？或者是带着面具的随便什么人——假面舞会的便利。
但在此之前，他还有一间CEO办公室需要去拜访。
卡德姆斯的执行董事，保罗·韦斯特菲尔德的办公室在他正下方五层左数第三个窗口。根据他之前在地面上观察的记忆，这个办公室是黑着灯的。
他选择了稳妥的潜入方式，顺着楼梯间无声无息地向下，干扰每一个遇见的摄像头。暴风雪的肆虐为他提供了不少便利，本就模糊、不稳定的监视录像信号很容易被欺骗过去；大部分的工作人员正聚集在重要的实验室与厂房附近检查受损情况，以至于办公楼内几乎空无一人。
走廊里空空荡荡，偶尔匆匆走过的公司职员并没有对墙角处阴影里是否隐藏着什么幽灵产生兴趣。他在一名裤子口袋边露出一角磁卡的工作人员走过时轻巧而隐蔽地伸出手去把卡里信息扫描了下来，之后便隐入更深的黑暗。
只是张权限很低的通行证。布鲁斯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不过他也没指望从路过的普通人手里能一次性拿到什么关键性的物件。他收起存储完信息的扫描仪，推开面前CEO办公室的门。
这比卢瑟那间几乎照着白宫椭圆形办公室作为样板来布置的房间看起来朴素多了，墙面上点缀着历史文物的装饰。蝙蝠侠扫了一眼房间，没有看到任何活物。他毫不客气地把办公桌下的主机连在自己的电脑上，开始一层层破解密码。
他很快进入了用户界面。装着所有合同的文件夹被他很快翻出来，一页页快速扫描着。在一闪而过的画面中他看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于是把文件夹又反过来翻到那一页，眯起眼睛仔细观摩那份合同。
这份一年前为政府提供高效小型机械动力电机合同的签署者名为奥托·克里斯，是一名为莱克斯企业工作多年的工程师，后来辞职后便不知去向。布鲁斯认出他来倒不是说他的记忆系统有如谷歌识图，而是这同样的一张面孔现在正在韦恩集团下属的韦恩工业供职，好巧不巧正好负责着韦恩工业秘密研发出的特殊动力装置，在莱克斯企业制造出的机器人士兵中起到重要作用。虽然他将名字改成了保罗·帕克斯顿，但布鲁斯确定两个人其实是同一个人。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饶是已经料到结果，但是把事实真切地放在眼前依然让他心里沉重。他把文件夹备份到三个不同的地方，断开了连接。卡德姆斯工业与莱克斯企业的联系、以及莱克斯企业窃取韦恩集团技术的证据已经到手，今晚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然而他没有离开，而是继续检查着整个房间。在最初的扫视中他便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只是直觉与红外线夜视仪并没有警告他直接的危险。现在他事情办完了，才有机会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房间相对干净，书桌上几乎一尘不染。几本明显被翻过很多次的书整齐地立在桌面上，都是些珍贵的初版书籍。地面上没有什么污渍，但是落地书架前落了一层浮灰。
收集初版书籍必定是爱书的人，那么他来往书架的频率不会让附近的地面上落这么多灰。布鲁斯几乎要翻个白眼；他大步走向书架，用力一推，它无声无息地翻转过来，露出一个门洞。
在进门之前，布鲁斯在地面上捡起第二枚之前被夹在缝隙中的五千美金筹码。
02
蝙蝠侠站在一堆蜡烛和烛台的包围中，觉得自己一定是误入了某个邪教的施法现场。这是一条漫长走廊的尽头，冰冷潮湿的空气在更寒冷刺骨的墙上凝结成水珠，缓缓流到地面。他应该是在海底深处。
这是与克拉克叙述的故事中他所到达过的地点异常相似的场景。于是布鲁斯开始寻找克拉克描述过的微雕着S形家徽的那盏烛台。他这才后悔当时没有彻底问清楚是从哪一排数第几个。这里有成千上百盏烛台，而布鲁斯，很显然，是没有显微视力的。用放大镜检查完几百盏高高低低的烛台的经历并不愉快，而当他最后找到那盏特殊的烛台时，他的心情几乎是烦躁的。他抓紧了好不容易找出来的千里挑一的目标，用力一扳。
什么都没有发生。
如果有着超级力量的克拉克都扳得很辛苦，那么布鲁斯知道自己几乎不会有任何机会。不过这也正说明了这是专门为超人准备的陷阱，一点儿都不欢迎其他人的参与。
于是这就变成了蝙蝠侠的责任了，布鲁斯做出决定。他开始仔细地查看在场的所有物件，几乎是要一个分子一个分子地检视过去。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他依然毫无所获、一头雾水。
布鲁斯在墙壁上锤了一拳——如果他知道这一拳的效果是什么，他肯定选择不这么发泄。
墙壁上伸出四条带着束缚环的铁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紧了他的四肢，在往回抽的同时把他重重地摔在墙壁上，紧紧地贴着墙面。墙壁的一小部分带着他翻转过去，让他头朝下来到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他感到血液直冲脑部，接着是令他无法呼吸的压力如同魔爪一般压迫着他的胸口和头骨，把肺里的气体全部挤压了出来，伴随着头痛欲裂。
他挣扎着想要呼吸，努力着把维持生命的氧气抽进干瘪的肺部，然而收效甚微。他在模糊中看见一个倒立的人影，站在一座祭台前，背着手。
“范达尔·萨维奇。”布鲁斯从被抽空的喉咙中发出一声惊叹。
Chapter.42
01
从光与世界中诞生了影。
而影与世界才定义了光。
那么光有影子吗？
02
明亮的弧形光喷薄而出，跨越过二十个地球直径的高度弯曲成一道拱门。温柔地包围着克拉克的日珥在太阳表面落下一道阴影，在眼前视野皆为光明的时刻为他提供了一片舒缓视线的落点。
即使是超人，虽然他并没有受到对于常人来说已经足以灰飞烟灭的高温影响，但太过靠近中心依旧不是理智的选择。他体内细胞破裂与重生维持着的微妙平衡在过量的射线下岌岌可危，即使是将亡的太阳依旧有能力把这平衡轻松地推过线，而平衡移动的方向决定了他的生死。他能够感觉到体内双方力量在蠢蠢欲动，而谁也不知道后果如何。
而无论是哪种可能，相关的想法如果说曾在他脑海中闪现过一瞬，也随即被淹没在了如何阻止这一切的专注思索中。倒不是说他是笑对生死、无视生命的人——正相反，他珍爱它们，包括他亲生父母努力救下、寄托了无限希望，又被养父母慢慢养成、同样给予了无限未来的这一条。
他最近一直在思索关于超级英雄的问题。他从能力开始觉醒时就在思索，离开家时在思索，决定披上红蓝战服时在思索，每天都在思索——遇见蝙蝠侠以后，思索得只有更多。
无论世人对于这个职业——兴趣爱好——随便什么——如何理解与阐述，他们绝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有一点大约是相通的：他们没有与世界签署过任何条约，所有的只是曾经对自己立下的誓言，和每日重复着提醒自己去将它履行。这不是儿戏，不是热血上涌的一时兴起。它代表着面对被误导背弃自己的市民也义无反顾地撑起倒塌的摩天大楼；它代表着每日风雨无阻深夜中的独自巡逻，即使在前一天才伤痕累累地回归巢穴；它代表着诚实公正无愧于心，在义与法的交锋中艰难而不停息地坚守自我；它代表着在正确的时间作出正确的选择，即使那个选择如何使自己痛不欲生，即使自己有能力改变过去；它代表着正面自己最深层次的恐惧，让它成为自己的意志，点亮深渊中的长明之灯。
布鲁斯从不承认自己是英雄——他总是更偏向于义警这个词，但在克拉克看来，蝙蝠侠当之无愧，不管他嘴巴上怎么说，或者心里怎么想。“你看不见你的真相，你所看见的只是你的影子”，他已经决定迟早要送布鲁斯一本圈出这句话的《飞鸟集》。所以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会怎么做？布鲁斯会怎么做，蝙蝠侠会怎么做？
他面对着太阳，那枚蓝色星球已在他背后化作肉眼几不可见的小点。但他有超级视力——
世界在他身后。
布鲁斯在他身后。
他靠近了面前的巨大光源——他整个人都被融进前后左右密不透风的光里了。被增强过的身体让他几乎感受不到周围的热度，眼睛也适应了这样无边无际的明亮。他穿过对流带，感到皮肤被细小的电流穿过时的刺痛，而这里的温度比起外面反而下降了一些。在他抵达辐射带时，他感觉到了。
太阳中心在剧烈的能量爆发后变得十分不稳定——有点像是他身体此时的状况。周围的热辐射与能量在试图与他身体细胞里的能量循环交流，想要抽走多余的光能来修补自身的空洞。而他的细胞欢迎这样能够释放重负的举动。一个理论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清晰：如果他进入太阳的核心，他的身体将与太阳共同形成一个稳定的系统。
克拉克知道了如果到最后一天，他们依然找不到另外的解决方法，他应该做什么。
这要对布鲁斯好好保密才行。
02
“无论是哪个世界，只要你活着，你都给我造成不少麻烦，蝙蝠侠。”
在布鲁斯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视野中，倒立着的萨维奇的形象与影像资料中并无二致：拥有旧石器时代尼安德特人的面部特征，高大，结实，腰间别着一把短刃。他并没有像是克拉克描述壁画上记载的那样白发苍苍。
“你感觉到呼吸困难。这很正常。只有超人能在这间房间内存活，因此他将在这里看着你的尸体死去。”
“什么……意思……？”布鲁斯艰难地吐出问题。从四面八方拥挤过来的极高压力让他无法吸气也无法呼气，肌肉与骨骼纷纷用疼痛表达了它们的不满，缺氧充血的大脑在空白一片与漆黑沉寂中交替，而他的血液似乎要沸腾燃烧起来。
“祭台已经准备好了。”萨维奇的手扶上房间中央的石台。“它在这里等了你们
究竟有几千年，我已经记不清了。”
“你看，我们当时建造了一台时间机器。我和拉斯·奥·古。它能够把包含在其中的所有东西带到时间的任何一个位点。但它的能量有限——足够传送一座山脉，但却不能同时传送两个人。为什么？因为几千年来，我们的记忆与思想已经积累得太多，把这些信息完整地传送回去需要的能量大到不可想象。因此在一名旅客之外，它所能容纳的东西已经少得可怜。我选择了压缩空气。（他们总爱说很多，布鲁斯同情地想到。他们总是觉得这一定是蝙蝠侠的最后了，因此在死人面前多说两句也无妨。他们从不吸取教训。）在漫长的时光中它由于内外压强差逐渐涨大，我选择把它放在海底，也是为了控制压缩气体体积膨胀的速度。所以我现在拥有了这么大一个来自于未来的空间。”
“你猜的没错。”虽然蝙蝠侠面具外露出的部分毫无表情，萨维奇依旧说道。“这间房间，就是那台时间机器。”
布鲁斯也的确猜测到了。如此大的压力，以及克拉克描述过的压强差。他毫不怀疑之前如果没有克拉克那次的拜访，末尾离开房间时不小心放掉了一部分空气，此时他已经在强大的压力下丧命了。
“为什么……上次……放他走了？”布鲁斯挣扎着问道。“没到时间？”
萨维奇耸了耸肩膀。“时机未到。想要开启所有的平行空间，把它们汇聚在一起，需要在精确的时间点做正确的事情。时间机器是扭曲时空的极佳选择，能瞬间爆发的超能则是完美的能量供应，以及钥匙。”
“超人？”
“不，是你。”萨维奇说。
“我需要一名曾经穿越过时空的人。他的身上从此附上了时空的扰动，而这扰动与使用过的时间机器的频率不相同，因此才能叠加出更大的扰动波。你知道平行空间的，对吧？在某个时间点做出完全相反的两个决定，就等于开启了两个不同的世界。有的世界中蝙蝠侠从未出生。有的世界中蝙蝠侠‘死’于足以扭曲时空的射线。有的世界中他顺着时间跳跃回到原先的时间点。有的世界中他在第一站，就死在一名尼安德特人手下。”
“我们的渊源比你想象得要长久，蝙蝠侠。你不是每一次都能那么幸运地躲开我的攻击。”萨维奇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意识已经在黑暗边缘游走的人。“另一个世界中的你的骸骨在这片不属于任何时空的空间中保持得不错。而你的加入使得两个世界中的同一个人在此相遇，互相排斥也互相吸引，只等着打火机来点燃这根引线。你就先留在这里，反正你是死是活对于最终结果并不产生任何影响。超人还得继续活几天。等到黄太阳转变成红太阳的那一刻，他将失去他的超能力，从而再也无法压制住体内能量的爆发。到那时候……”
萨维奇的声音远去了。他来到房间的另一侧，按下墙中隐藏的机关，准备从门口退出。
“你就能与你的一生至爱一起上路了。倒也是不孤独。”
布鲁斯的眼睛在目镜后睁大了。
“我怎么知道？”萨维奇在临走前贴心地回答。“别忘了，我来自未来。”
03
布鲁斯等的就是他离开房间这一刻。
尽管还在用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的大脑去消化刚才接收到的信息量，手上该忙的事情却一直没有停下。手套腕部喷射器在他之前一边听故事一边小幅度挪动手腕时均匀地在束缚环与铁链上喷洒了腐蚀性的液体，此时他绷紧肌肉用力一拉，硬生生扯碎了腕部附近的铁环，把两只手从束缚中解救了出来。他扬起手，朝着萨维奇刚刚按下的机关扔过去一只蝙蝠镖，在红光闪烁三下后引起了一场微型的爆炸——本应是这样，然而满屋的压缩空气让它陡然加剧升级。被加热点燃的气体迅速膨胀，伴随着冲击波袭击了整个房间。机关连带着周围的墙体在一声巨响后碎成焦黑的残渣，而关闭到一半的门被卡在那里，留下依旧可以供人通过的缝隙。
萨维奇大概是被爆炸甩到门外远处、昏迷不醒了。这不怪他——离爆炸中心隔着整间房间的布鲁斯在扔出蝙蝠镖的瞬间便紧贴在墙上，用披风遮住了大半个身体。他依然被爆炸冲击得够呛，呼吸道中仿佛有火在烧，全身像是被碾压过一般。肋骨应该是断了几根，血液顺着嘴角与鼻孔向外流出来。他的意识消失了两三秒，接着被疼痛与窒息感拉回现实。他艰难地弓起身，用开锁器解放了自己的双脚，然后任由自己摔落到地面上。现在压力小了些，他贪婪地呼吸着灼热的空气，不顾肺部的疼痛。视野中的黑影逐渐扩大，脑袋也在嗡嗡作响。他必须尽快离开。火势已经快要蔓延到整个房间，而他刚才努力了半天可不是为了最后被烧死在这里的。
他撑着墙，跪坐在地面上，接着试图站起身。
他倒了下去。黑暗最终吞没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