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B】光影十字路 Light-crossed（Chapter 6）
01
被审视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一般的眼光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不是克拉克定义中一个美好夜晚的开始。不过，这夜晚本来就得与一个以黑色装甲作为审美标准和心理防线的男人共度，所以倒也不是说他一开始有什么期待。但是，蒙戈看他的眼神依然在他的心中点燃一簇怒火。克拉克对于充满杀意的眼睛从不陌生，而他正对着的那双瞳孔里放射出来的嗜血光芒让他不自觉地向前跨了半步，顶着那刀子一般的视线，用披风挡住蝙蝠侠一半的身体。
“氪星人。”那面孔咧开了嘴，他看起来像是一座被粗枝大叶雕刻后又经历了上百年风吹日晒的雕像，“我没想到会在地球上找到最后一个样本。经过训练，你会是很好的战士。”
“我对我现在的状态已经挺满意的，”克拉克回答，“你绑架了那些人吗？他们还活着吗？把他们送回来，我保证不伤害你。”
蒙戈的大笑几乎把厂房震到塌陷。“我欣赏这勇气，年轻人。”他说，示意跟他一起到来的手下包围住孤军作战的二人，“这给了我更多的理由把你带到‘战争世界’去。”
克拉克听见身后蝙蝠侠手中一声开关闭合的轻响，紧接着半个哥谭城陷入黑暗，使得从四面八方击来的蓝紫色电光更加炫目。它们摇曳着光尾，顺着布鲁斯事先预设的轨道集聚在工厂高塔的顶部，剧烈升高的温度炸开不堪重负的外墙，在碎石散落的同时，里面的重力罩应声开启。
克拉克不知道那一瞬间下，多少个大气压被加附于伞型罩之内。他正忙着帮边上的人挡住所有坠落的石块，接着发现被重力罩笼住的厂房建筑无一幸免，在巨大的压力下坍缩倒塌。他试着起飞，却意识到自己的双脚已经深深陷入地面，像是从地心中伸出了无数的触手，把他生生地向下拽。蒙戈的军队全部倒在地上，就连蒙戈本人也有了片刻的动弹不得。
“你大概是我见过最疯的人。”克拉克艰难地扭过头，告诉身边蜷成一团的黑影。
“这是我尝试过能够承受的最高压力。”蝙蝠侠抬起头，鲜红的液体从他的鼻子、耳朵与嘴角边缓慢地流下来，“……好吧，也许稍微高了那么一点。以及你是没见过小丑吗？”
“我不知道你控制住敌人的计划中还包括把自己压成蝙蝠酱。”那几行流动的红色开始变得越来越刺眼，让克拉克一心只想要把对方捞起来，带离开这片区域。平日抬抬手就能做到的事情在此刻难度提升了一百倍；他挣扎着把一只脚抬起来，只做到让另一只靴子陷得更深。
“你能先去处理那些人吗？”蝙蝠侠抓住他的手，阻止他帮助他起身，“地下有特殊的监禁设备，至少应该能撑到他决定放走那些罪犯。我还有话要问他。”他的声音开始变得虚弱而潮湿，克拉克大概能猜到对方的肺开始支撑不住。
“一团肉酱是没法问问题的。”他试着讲道理，把对方半强制地拖起来，开始往重力罩外沿移动。他的余光看见蒙戈也开始向着这边走来，被压力拖缓的步伐在地面上留下足以让小孩子在里面泡澡的深坑。
“你小心。”克拉克听见蝙蝠侠对他警告道。他大概是同样捕捉到蒙戈眼睛里开始飘起的红光。
蒙戈开始小跑起来，那动静不亚于一场小型地震。压力在他身上留下的刺痛扩大了他的怒气，一只钢铁岩石一般的手如同箭一般伸出来，从后方扣住了克拉克的脑袋。
“呃——！”
他被这股巨大的力量从蝙蝠侠身边拉开，被甩到半空后重重地摔进地面。他大概往下陷了半层楼的距离才停下来。
上一个他遇到过的拥有这种力量的对手，是毁灭日。那漫长的争斗依然历历在目——时间流逝在一次次机械般的出拳后变得模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与对方缠斗到了何处，唯一清晰的认知是环绕在耳边的人们的尖叫——熟悉的，陌生的，恐惧的，鼓励的——让他每次觉得自己已经到达极限的时候依然奋力挥出下一拳。
“来吧。”他轻声说，右手握住碎裂地基中暴露出来的钢筋，连着一整块水泥抓了起来。他把它举过头顶，在心里盘算着最快速的让蒙戈失去战斗能力的方法。
如果这股额外的重力消失就好了，他想，接着克拉克发现身体陡然轻松了起来。
蒙戈显然没有预料到重力场的忽然变化。他正从地面上跃起，在重力消失的那一刻瞬间失去了平衡。接着他被一块巨石抽中，像是颗棒球一般栽进韦恩企业剩余的厂房中。一只手压住了他的脖子，把他钉在墙上，红色披风在他耳边猎猎作响。
“别去咬你啃不动的骨头，”超人告诉他，“把那些人活着放回来。”
“那你们可真不怎么聪明。”蒙戈掐住超人的胳膊，与他僵持着，“他们个个罪贯满盈，谁都会觉得没了他们会更好。”
他嘴角挂起了一个微笑，砂岩一般的牙齿向超人挑衅地露了出来。克拉克本能地觉得不妙，然而却已经太迟了。环状的通道又一次在半空中炸开，伴随着一股猛烈的吸力。它正对着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超人与蒙戈之间战斗上的蝙蝠侠。于是克拉克看见对方尽管反应迅速，在徒劳地尝试抓住地面、指尖却紧合于空气中后，蝙蝠侠被吸向半空，披风一角已经落入通道内。
他没怎么细想。也许他去做的正是蒙戈所期望的——不过他确实想都没想。
克拉克松开抓着蒙戈的手，下一秒紧紧握住的就是黑色厚重的织物。蝙蝠侠的披风被他如同撕开棉花一样扯断，断开的部分迅速被通道吸走，而克拉克只来得及把蝙蝠侠本人推到一边，自己随后被光圈吞噬。
布鲁斯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正看见红色的靴子消失在通道内。蒙戈一路大笑着，同样踏进光圈，身后紧随着手下随从。
这大概已经偏离原定计划两个太阳系那么远了，布鲁斯在扑到最后一名随从身上的时候想。他跟着一起在通道关闭之前栽了进去，那之后夜空便恢复静谧。除了满地狼藉，在哥谭的这一角，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02
布鲁斯不清楚是什么造成了方向上的偏差，在忍耐十几秒像是被扔进滚筒洗衣机里的不愉快体验之后，他所来到的地方既没有蒙戈，也没有超人。不过他倒是认出了蒙戈的雕像，相隔不远的地方便会有一座，阴森森地俯视全城。
他首先注意到的是那拥有粗旷冷血外表的巨大的竞技场，盘踞在这个奇异星球的高处，被破败的城市包围着。那些街道像是被吸食了太多血肉，已经剩不下什么干巴巴的骨架，苍老的房屋勉强包裹住两眼无神的居民。他们看起来都既像又不像那些描绘外星的电影里天马行空做出来的模型，长相迥异，而那从内而外的死气沉沉却是一致的。
布鲁斯把受到的文化冲击放到一边——毕竟就算是蝙蝠侠，也不是每天都会被传送到一个外星球上体验一把风土人情——立刻就专注于寻找超人的踪迹。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想超人刚才的行为。这可以归因为深深扎入骨髓的救人的习惯，而超人的履历很清楚地显示在遇到这类情况时，他从不会考虑自己的安危。那很勇敢，他承认，而在他意识到之前，布鲁斯已经对那名大都会的明日之子产生出足够多到让自己感到危险程度的尊敬。他只得小心地对待那些敬意，把它们剥离出自己对于超人的评价体系，免得被遮住视线，漏看一星半点——在超人的问题上，他一点险也不敢冒。
他在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一只像是鲶鱼的居民，脸上的触须看起来很多年没有洗过了，上面挂满了青苔。对方试着想要偷他的钱包，差点把手伸进他用于存放炸药的万能腰带暗格里，而他在小偷失去所有黏糊糊的手指之前把对方扣在了墙上。
这不禁让他怀念起哥谭。有些事情到哪儿都一样。
“这是什么地方？蒙戈在这里做什么勾当？他抓来的那些人都去了哪儿？说！否则我不能保证你明天出门时还拥有那两条脏兮兮的触须。”
“冷静点儿，伙计。”鲶鱼用着发抖的声音说，“新来的？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奇怪的人。如果你不知道‘战争世界’的话，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以及伟大的君主蒙戈——你居然直呼他的名字！天哪，如果被他发现，我们俩都得死在这里。我还有一千万粒鱼籽要养育，不能……”
“到底什么是战争世界？”
“顾名思义。”鲶鱼回答，“这是战士互相厮杀的地方。胜者赢得荣耀，败者尸骨无存。那名最厉害的战士，德拉戈——他已经连续赢了两年，那等于几千场比赛。没有人能够挑战成功，无论他来自宇宙的何处。我刚刚听说，”他压低声音，“伟大的君主蒙戈带着一名狠角色回来了。下一场决斗应该很精彩，不过我不觉得他能活多久……”
蝙蝠侠松开手，让对方顺着墙壁滑到地上，紧接着踉踉跄跄地逃进巷子深处。他转过身，朝着巨型的竞技场走去。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