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B】深水炸弹 Depth Charge （Chapter 7）
01
菲利普·克洛伊顿本来并没有打算这么早下班。他刚刚处理完上一个失败者的残破身体，让他与几条街外后巷的垃圾堆相亲相爱——如果运气好，在天亮之前，这个人能从路过的流浪汉那里讨口水喝；如果运气不好，哥谭警局的停尸间内的冷冻格又要少一个空闲。
他对于经过自己手上的这些人几乎不抱有任何的同情心。可能是看得多了，辨认不出面容的青肿脸庞与冷库里的食材无异；更多的原因在于他认为这些人全部出于自愿才来到这里——他们想要高额的奖金，想要来自于渴望刺激与鲜血的人群的掌声与欢呼。如果想要什么东西，那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没有什么能够逃出这个循环。只不过在平时，胜负总是有来有往，很少有人能独霸这里的黑拳擂台；而这一切在俱乐部老板进了一批“货物”后被完全改变了——这些有着非人力量的怪物统治了竞技场，所有外来的挑战者最终都沦为了贝塞德地区最阴暗的角落中与老鼠作伴的下场。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他从垃圾堆的腐臭回到地下黑拳竞技场的血腥中，麻木的鼻子又捕捉到浓重的烟味。他抬起头，看见穿着大衣的稻草发色男子向他伸出手，嘴巴一张一合，告诉他条子快要来了，然后又似乎在保证什么，大概是金钱报酬与从今往后的自由。
他真不应该相信对方的，也不知道当时是中了什么邪，此时被五花大绑在自家客厅椅子上的克洛伊顿想。
那个陌生人脚下已经堆了小山包一样的依然冒着烟的烟头，仍是继续一支烟接着一支烟地抽，像是觉得自己长了两片铁肺一样。他又抽出火柴用来点燃下一支烟，但却怎么也划不着。
康斯坦丁眯起眼对着光看了一会儿那根火柴，接着咒骂了一声，把它扔到地上，用鞋尖碾得粉碎，让里面细小的精密电路暴露出来。
“该死。”他说。“让我们期待小丑能比蝙蝠侠来得早些。”
他的话音末尾被窗户玻璃碎裂的声音截断。下一秒内蝙蝠侠已经站在他与克洛伊顿之间，摆出防御的架势。他听见身后也传来披风的轻响，不用回头便知道自己被两人夹在中间，挡去了所有退路。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蝙蝠侠说，声音阴沉到可以与他披风的颜色一拼。“但我不能让小丑杀了这个人。”
“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康斯坦丁烦闷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小丑在满世界寻找克洛伊顿罗盘，这说明他急需它来定位一个也许是无法战胜的魔法物件。你可能不在乎等他达到目的后哥谭会被燃烧殆尽，但我没法看着那样强大的魔法力量被一个疯子掌握在手里。”
“你说你已经把罗盘毁掉了。”
“……一部分。”康斯坦丁移开了视线。“这事关魔法。你不能对魔法打包票，就像蝙蝠侠不会永远是对的。”
“我确定如果我对一个无辜者的死亡坐视不管，那一定是错的。”
蝙蝠侠向前踏了一步，而康斯坦丁脚下飘着袅袅细烟的烟头像是被触动了机关那样瞬间灼烧起来。如同蛇一般腾起的烟雾很快便在整间屋子中旋转，试图缠绕在蝙蝠侠身上，固定住他的动作。
“我通常威胁人的方法是把他扔到维度空间连接口，让他尝尝五千年的寂静与黑暗是什么味道。”康斯坦丁说。“但我怕这对你来说就像是回家过圣诞节一样。”
蝙蝠侠在胳膊被缠住之前反手抽出了蝙蝠镖，不过有人比他动作更快。他感到冰霜一般的气流从脸颊吹过，在驱散烟雾的同时包裹住了燃烧着的烟头。
这达到了部分效果。烟雾放开了蝙蝠侠，但却又缠上了超人。他的视线被遮挡住，奇怪的魔法烟雾又无法被透视，于是超人只得收起自己的冷冻呼吸，避免不小心把房间里的其他人给冻成冰棍。康斯坦丁在一片混乱中试图越过蝙蝠侠去抓住克洛伊顿，被后者伸出一只脚拌了个正着。
这大概救了他一命。
本已破碎的窗户被从四面八方射击进来的半自动步枪子弹冲击成粉末。破旧独立屋的木墙与客厅里的一切都在持续了几十秒钟如同轰炸一般的扫射中被穿出无数个窟窿，看起来像是切开了的硬奶酪。
超人在听见第一颗子弹出膛的声音时便用热视线熔断了克洛伊顿坐着的椅子腿。他是此时房间里唯一站立着的人，张开双臂，看起来像是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大，好为其他三个人挡住任何反弹的流弹。在漫长的一分钟后子弹间终于出现了缝隙，他的耳朵捕捉到换弹的轻响。在一阵红蓝旋风扫过后所有的步枪只剩下了尴尬的扳机空响，而超人飘在楼顶上，用披风兜着一大堆子弹，手里抓着一把抛上抛下。
“你们最好停下。”他对下面围成一圈戴着小丑面具愣愣地抬起头看着他的枪手们说，一边握紧了拳头，把手中的子弹捏成一团金属球。“否则有人真的可能会受伤。”
他把金属球扔到地上，吹了吹落到手上的火药粉。
很快有人从最初的震惊中缓了过来。两个小丑帮的成员骂骂咧咧地扛出了巴祖卡火箭筒。
“我们跟大都会那帮被宠坏了的懦夫不一样。”他们把装填好的火箭筒对准天上提着披风的英雄。“我们哥谭人……”
下一时刻他们便觉得肩膀上一轻。火箭弹被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而火箭筒本身被用来绑住他们的手后还打了个结。
“你们哥谭人就是不喜欢听人劝。”超人耐心地把他们围着水塔绑成一圈。他已经听见警笛声离开了喧嚣的市区，逐渐逼近他们所在的城郊。
他拍拍手，走进残破不堪的独立屋，看见蝙蝠侠站在克洛伊顿的面前，嘴唇抿得紧紧的，而康斯坦丁已经不见踪影。他没有问关于魔法师的去向，也没有问在此之前两个人还有无更多的交谈——他直觉上感到布鲁斯不会特别喜欢这个话题。
布鲁斯对他的返回没有做出过多表示，只是难以令人察觉地朝他靠拢了一点儿。“在戈登解决完那边俱乐部的混乱，过来接手之前，我有问题要问你。”蝙蝠侠对克洛伊顿说。“猫女曾经卖给你一些东西。你转手给谁了？”
克洛伊顿眯起了眼睛，似乎在努力回忆。“你说那些石头？”
“还有一份文件。”蝙蝠侠在手指间转着蝙蝠镖，好心提醒他。
克洛伊顿警惕地看着那支蝙蝠镖，开口说道：“我记得有一个密封的信封，但我那天喝多了，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至于那些石头，根本不值几个钱。”他愤愤地说。“那个要买石头的人——我在俱乐部里认识他的——怎么也不愿意加价，要不是看他枪打得准，在佣兵界里有些名声，我才不会就这么给了他呢。那些石头虽然不是宝石，但看着有些名堂。”
“佣兵？”蝙蝠侠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名字是？”
“他当然不愿意说。”克洛伊顿告诉他。“不过别人都叫他‘死亡射手’。”
02
戈登从警车上爬下来，看着面前被闪烁的警灯点亮的满目疮痍的房屋。“先是一堆发狂的超级英雄拙劣模仿者，现在又是这个。”
“有人是打算拿这房子搅拌搅拌做奶昔啊。”他在嗓子眼里咕哝着，推开房门。门在他的手下散了架，七分八裂地落到地上。
房间里的人似乎是已经在等着他，对于他弄出的声响并不在意。他毫不意外地看到蝙蝠侠占据着在必须暴露自己以方便交流的同时他能找到的最隐蔽的位置。在注意到与他站在一起的那个人时，戈登挑起了眉毛。
“这不能怪你，我觉得那大概是我先弄坏的。”超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很高兴见到你，局长。”
戈登握住了对方伸出来的手，同时感应到蝙蝠侠自他进屋以来便执着地询问的眼神。
“我们已经检查过那家搏击俱乐部了。”戈登告诉他。“把那些穿得花花绿绿的搏击手控制了起来，既然他们似乎没法控制自己——我们初步鉴定是经过药物改造，听起来耳熟吗？”
蝙蝠侠低低地吐出一口气，不过只有超人捕捉到了那声叹息。“雨果斯特兰奇。”
“我们从未能找到他的去向。”戈登依然好奇地把视线放在超人身上。“他之前就与小丑合作，现在小丑又从阿卡姆跳着华尔兹逃了出来，如果他们再次联手，我一点也不会感到惊讶。”
“你需要派人来保护客厅里的那个人。”蝙蝠侠说。“小丑想要他的命。”
戈登点了点头，打开厨房后的后门——这次他记得小心了点儿——探头出去查看被绑在水塔周围的小丑帮。“那你呢？”
“我去让小丑没时间来要任何人的命。”
“小丑本人的行踪非常隐蔽，但小丑帮最近倒是非常高调。你知道，他们似乎开始对打劫电器商店感兴趣，奇怪的是每次弄出动静都很大，实质上劫走的货物并不多……”
他的句子被一阵欢快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戈登猛地回过头，正好看见蝙蝠侠伸出手，抓钩枪已经固定在窗外的某处。他旁边站着的是显然也吓了一跳的超人，而铃声正从他的披风某处坚持不懈地传出来。
他们维持着相同的姿势僵持了三秒钟左右，直到蝙蝠侠收回手，用披风把自己重新包裹起来。
“去接电话。”蝙蝠侠用与平时无异的暗沉声音说。“下次记得设成静音。”
超人手忙脚乱地从披风口袋里扒拉出来一只手机，胳膊肘不小心把冰箱门撞塌进去一块儿。
“抱歉。”他咕哝着，一边走向卫生间。
“真的很抱歉。”他在按下通话键前又探出来一个脑袋，对戈登真诚地说。
戈登则继续着与蝙蝠侠大眼瞪小眼的对视。“如果你想要离开的话，我可以继续回过头，装作没看到。”
蝙蝠侠走到窗边，脚踩在碎玻璃上，却几乎没发出一点儿声音。“等他打完电话。”
戈登靠在被打烂的后门门框上，手插在披风口袋里。这感觉很奇怪——在必要的对话后与蝙蝠侠共处一室，明知对方可能不会有更多的交流欲望；如果不是觉得太过幼稚，他甚至在考虑要不要趁蝙蝠侠看不见的时候找机会报复性地消失一次，就像对方常做的那样。
“芭芭拉怎么样？”
他抬起头。
“芭芭拉最近怎么样？”
如果不是蝙蝠侠又问了一遍，戈登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听。
“我依然一个人住。”隔了一段相对无言的沉默后，戈登回答道。“不过芭芭拉依然有家里钥匙。她和孩子什么时候回来都挺好。我不能替她做决定。”
除了点点头以外，蝙蝠侠并没有更多的回应。倒不是说戈登指望他有什么更大的反应——他抛出那个问题后，看起来就像是已经作出了闲话家常的所有努力。他的视线穿过破败的贫民区，越过哥谭河，投向日复一日被围拢在厚重云层下的市中心。戈登不知道对方在这个视角下，看见了哥谭的哪一面，与他平时蹲在经历过几百年风吹日晒的滴水嘴兽上时看到的又有哪些不同。
不过他确实注意到面前的形象比他记忆中的似乎要柔和一些，他想这大概与进门时看到的另一个人有关。
“我对那位传说中的大都会的守护者印象很好。”戈登开始自顾自地找话说，他知道对方竖起了四只耳朵在听。“之前一直无缘见面。”
“他是很好。”蝙蝠侠难得地赞同道。“有时候太好了。”
“直到现在我也不太相信他是真的，如果不是今天见了一面。”戈登承认道。“虽然关于你们那个小团体的新闻已经在全世界泛滥成灾。”
“我可不属于任何的‘小团体’。”蝙蝠侠坚持地指出。“我属于……”
“……哥谭。”戈登点了点头。“嗯哼。”
似乎是对被戈登抢了话头感到不满，蝙蝠侠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之后，戈登才隐约听见了他的自言自语。
“哥谭值得他。”他说，眼神依然执着地望向远方。“哥谭值得有一个像他那样的人。”
“哥谭有你了。”戈登说。
“哥谭值得更好的。”
“无论我对你有多少敬意——你也不能替哥谭做决定，蝙蝠侠。”戈登说。“哥谭的云层太厚了，如果神飞得太高，那他的光芒可透不进来。”
“真的有那么多人把他以神看待？”
“他并未以别的面目示人，不是吗？”戈登把两只手绞在一起。他不确定正在墙的另一边打电话的对话中心能否听见他现在所说的话，毕竟被无数子弹捅穿的木板墙隔音效果应该一般般——不过他不介意。“你也许是与他相处的时间足够久，对他的看法才会与众不同。你还能回忆起未相识那会儿你的心境吗？”
“我的看法如何并不重要。”蝙蝠侠说。“而且我从未改变。”
“随便你怎么说。”戈登耸了耸肩膀。此时超人也重新回到了他们所在的房间，与蝙蝠侠交换了一个眼神。他目送着两个人一起离开这里（超人非常礼貌地告了别），把眼镜摘下来，用风衣下摆擦拭起来。
“随便你怎么说，固执的老朋友。”
TBC
抱歉这一章拖得略久……！三次元花了些时间去解决一些事情，不过之后更新频率会加快一点，拖太久实在不符合我的急性子……感谢大家的包容与喜爱！比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