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B】光影十字路 Light-crossed（Chapter 10）
01
克拉克希望自己的胳膊能坚持得久一点。他向来对自己无边无际的力量充满信任，然而当下他却不知道自己能够继续举着这块巨石多久。他现在全身心地体会到了一支快要放光电量的手机在最后几分钟尖叫着闪出红色电量条和警告框时的心情。
德拉戈在巨石上加了一记重击。克拉克的双脚深深地陷进竞技场坚硬的石板地中，膝盖禁不住弯曲下来，几乎落在地面。然而他咬着牙齿扛着站立起来，把手上抬着的之前差点砸到观众席上的巨石扔回竞技场中央。
“你很厉害，已经让我跟你耗费了十分钟的时间，”德拉戈从激起的灰烟中一步一步地走来，战斧拖在地上，“但是不会更久了，氪星人。”
他几乎是直白地向超人传递着自己裁决的对方的死亡通知，而克拉克也第一时间明白了这一点。那当然不是他希望的结局，不过在他把自己的脑袋当作榔头跟蝙蝠侠撞在一起的时候，脑海里确实流过了这么一条可能性。
“你是一名被误导了的战士，”克拉克提高声音回答，“你不需要让战斗成为自己生命的唯一意义。我可以帮你。”
“我劝你用那个脑袋好好想想如何帮助你自己，趁着你现在还有个脑袋。”
克拉克及时跳到一边，帮自己躲过了劈头砍来的战斧。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碎石扎进破裂的制服中，踉踉跄跄站起来的时候差点被披风绊住脚。
幸好蝙蝠侠不在场，他的脑子里竟然不知道从哪里闪出这么一条想法。否则可太丢人了。
不过很快他决定还是把注意力放在赢得战斗上面，因为他的确没有七想八想的余力。虽然他之前保留了一部分实力，连蝙蝠侠的眼睛也骗过了，但目前一阵阵袭来的眩晕却是着实存在的。浑浊的空气中光线散射出诡异的红色，在这笼罩全城的红光下，他难得地开始感到身体沉重，步履维艰。
“我是这里最强的战士，”德拉戈说，“今晚我会继续证明这一点。”
“然后呢？”克拉克躲着对方的战斧，努力想让热视线聚集在那被快速挥舞的武器上。他必须保证瞄准精确，鉴于当下他没有多余的力量可以用来浪费，“你也依然不过是被奴役着的供人娱乐的玩物，成为这里的最强者有什么意义吗？”
“成为最强有什么意义？你懂得战士的荣誉吗？”
克拉克在躲避攻击的间隙停下来认真思索了一秒，顺便回敬一记直拳，在对方后退几步时抓住手腕向外掰，想要把战斧抢过来。“那只是一个空架子而已。”他用胳膊肘去撞击对方的脸，“有人曾因此而受益吗？你明明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却一点也不打算利用它。”
“听见欢呼声了吗？观众显然不这么想。他们开心着呢。”
“你知道还有谁也天天笑得很大声吗？”克拉克在僵持下用热视线瞄准了对方手臂上未被护腕遮住的地方，“小丑。”
德拉戈在疼痛下大吼一声，连着战斧带克拉克一起甩到十几英尺开外。
克拉克从地上爬起来就重新冲了回去，战术与技巧全都抛到脑后。他现在的一切行动全凭本能与奔腾的肾上腺素，用尽全力把正痛苦地捂住手臂的德拉戈摔到地面上，战斧的柄部狠狠地击在对方的太阳穴，接着把瘫软无力的对手举起来，撞向之前的那块巨石。
德拉戈呻吟着滑向地面，一只眼睛从肿胀的缝隙毫无感情地看向超人拎着战斧朝他走去。也许在最开始的几秒内他在震惊与疼痛之余依然感到不甘心，然而那迅速就熄灭了。现在他看起来像是毫无芥蒂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动手吧。”他对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克拉克说，几乎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里。
蒙戈从王座上站了起来，瞳孔稍稍放大。他的手捏住了面前的栏杆，金属在重压下发出绝望的脆响。
“杀了他。”他言辞清晰地下令，声音被放大了数百倍，回旋在整座城上。
克拉克的双腿以没人能够注意到的幅度微微颤抖。
“我比你更强。”他对德拉戈说，对周边的环境置若罔闻，“你知道为什么吗？”
“杀了他！”蒙戈再次喊道。
“你听见伟大君主说的话了，”德拉戈气息奄奄地回答，“现在停止对我的羞辱，给我一个解脱吧。”
克拉克扔掉了战斧。在斧尖落地的那一瞬间，全场像是听到了什么指令一般陷入可怕的寂静。
“我给你自由。”
一束细小的、微弱的金色光线刺破了混沌的大气，落在竞技场半合的棚顶上。
之前让他与蝙蝠侠吃尽苦头的飞行器开始向他们的方向聚拢，枪口一一瞄准了他的额头与胸口。
“我只会说最后一遍。”蒙戈伸出手，缓慢地旋转手腕，拇指指向地面，“否则连你一起死在这里。杀了——”
地面在那一刻破裂开，像是被某种顽强生长的树木突破重围。大芭达怒吼着从下方一跃而起，手中的短棍被她高举过头顶，气势凌厉宛如古代的女战神。
“这边！”她向克拉克大喊。
克拉克毫不犹豫地跟着她跳进地下，留下哗然一片如同炸弹爆开一样的观众和气急败坏的蒙戈。
02
蝙蝠侠站了起来。在黑暗中很难辨认出那套沾满深色血迹的紫西装，不过布鲁斯从来不需要光线来帮助他描摹那具瘦长惨白到病态、却埋藏了恐怖力量的躯体。
“对于重逢太高兴了，以至于丧失语言能力？”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小丑等了一会儿，咧开了嘴巴，又舔了舔牙齿。
“我希望你没有在记恨我。”他用上自己所知的最能够惹怒蝙蝠侠的戏剧性声音，“那是一个意外，是一个开过火了的玩笑——我以为你能赶到的，就像是我们之前那么多无害的小游戏一样。你不能把你的错误怪罪到我的头上。你以前总是能赶到的。”
小丑竖起耳朵去捕捉有没有神经绷断的声音，嘴巴一直也没闲着，“你知道，小蝙蝠——那些游戏的数量如此之多，以至于它们开始丧失一开始的乐趣与刺激了。我变得如此擅长逃脱，阿卡姆就像是个戒备森严的纸房子；而你可以熟练地把我从世界上任何洞里挖出来，扔回去，拍拍手，回到你那温暖的窝，一天的辛苦工作就算是结束。但你知道我们亲爱的哥谭的脾性——你灭多少火，她就能帮你再点多少把。这种循环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小丑。”
蝙蝠侠念出了对方的名字，声音平淡无奇，一如既往地低沉。而这足以让小丑发出一声高兴又惊惧的尖叫，接着放声大笑，笑声撞击在这地下垃圾场的四壁，回音重叠交错着包裹住他们。
“别伤害我——别伤害我！我知道我说话不中听，但你要明白装疯做傻的丑角一向负责比旁人看得更透彻。你就再像之前那样把我抓起来，扔回那精神病院，让我花上几天计划出去后的新乐子。我要告诉你我这次会去做什么——如果我逃出去了，我就去犯罪巷杀一对夫妇，把他们的孩子送给莱克斯卢瑟。有钱人总是有些古怪的兴趣——我听说他有不少科学家专门有办法对付这样的小孩子。基因变异？我不大懂，不过说不定能培养出更多的像你一样的蝙蝠怪。哦——”他无法抑制地爆发出更多尖笑，夸张地张大嘴，血色嘴唇几乎要咧到耳后，“——但你不是那么来的，你是天生。”
一双手以高速列车头一样的力道扣紧在小丑的脖子上，脊椎差点断裂，气管几乎被捏碎，主动脉的血液在骤然缩紧的血管中流动困难。小丑从喉咙里发出窒息一般的声响，同时依然没忘了上气不接下气地狂笑。
“我就说……咳咳……你是个天生的料……看你杀人时的样子！比我可要专业得多了！”
蝙蝠侠的表情被淹没在阴影里。昏暗光线下唯一可见的便是他的指爪，正牢牢地在小丑脖子上越收越紧。他一声不吭，呼吸的声音都没有，如同一具竖立着的沉默黑洞，以极其折磨人的速度把四周的空气与光线都吸收到未知的次元中去。
“你说得对，也许现在是剪断莫比乌斯环的时候了。给我一个让你活下去的理由。”
小丑喘不上气地尖声大笑，“你的脑袋撞坏了吗？我想要看你杀了我，无需任何理由。顺从你的内心，不要反抗它！之后你就会发现抵抗有多么毫无意义。‘救赎’跟你合不来，你适合统治地狱。”
布鲁斯闭上眼睛。
仔细地把痛苦翻出来，把注意力全给它，很快就会被汪洋大海一般的痛楚淹没，利锋刃，钝刀子，永不停歇地剜开伤口处的腐肉。有一种削弱疼痛的方式。他学习过在这种时候抽身事外，在痛苦与自己之间建立一道看不见的墙，任剜心的痛在另一边肆虐，他的大脑依然足以保持理智与清醒。
现在痛苦与墙与理智全部被揉成了一块，他想他的神经大概已经像是被猫把玩过的毛线球一样绕得七零八落。但是奇迹般地并不痛了。他现在冷静无比，甚至比最危险的战场上还要思路清晰。
只要手上再多一分力气，布鲁斯想。结束对面这个人的痛苦，结束这个世界上的痛苦，接着所有的痛苦都会属于他，而他反正什么也都感受不到了。
他打定了主意，接着手被人用力地扯开。布鲁斯睁开眼，看见克拉克放大的面孔。对方似乎正对着他大喊大叫。他看着那双让他分不清幻觉与现实的蓝眼睛，深切地觉得自己的神智大概真的已经放弃了挣扎，一路朝着深渊狂奔而去了。
他看着克拉克喊着什么，接着被对方扑倒在地。他们曾经站立着的地方被喷过一股浓烈的酸液，地面上瞬间出现一道深深的腐蚀痕迹，而克拉克的披风和袖口冒起了烟。
开始有人拍他的脸，那动作并不怎么温柔。他开始挣扎，像是干涸了很久被扔回水里的鱼。他想要回去继续掐小丑的脖子，但被人按了回去，脸颊紧紧地贴在那人的胸口前。也是从这个时候他才慢慢注意到四周交叉的激光、剧烈的声响和喊声。他花了得有几秒钟的时间去理解自己身处一个怎样危险而紧急的环境，身上还压着一个开始朝他骂脏话的衣着破烂的超人。
“该死的，蝙蝠侠！”
他们头顶上飞过去一队飞行器，一路朝他们不停歇地射击以及喷洒酸液。超人骂到一半只能停下来，抱着他滚过几圈，残留在地面上的酸性物质开始腐蚀两个人的制服，在上面灼出小洞。
“暴乱已经扩散了。如果不找到出路，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布鲁斯分辨出来这声音属于大芭达，“那个火星人哪里去了？”
“你是疯了吗？”超人对着蝙蝠侠的耳朵大吼，像是生怕对方有一个字母听不见，“你刚才打算做什么？”
“我不……”布鲁斯刚张开嘴巴，接着看见克拉克背后俯冲而来的一架飞行器。他瞬间从地面上弹了起来，用腰腹力量把超人反摔到身下。他感到背后一热，接着闻到一股极强的酸味和布料被灼烧的刺鼻气味。
“你现在又打算做什么！”超人抓住他的肩膀，双手用力，几下就把他身上正快速向内层腐蚀而去的制服撕开扒了下来。他自己的制服已经像是布条一样挂在身上，于是他把它们也都一起扯开，远远地扔到一边。
蝙蝠侠破碎的制服里骨碌碌地滚出来一个立方体小盒子。布鲁斯回忆起这是他在阿卡姆疯人院遇袭时从袭击者手里抢过来的物件。
“母盒？”他听见大芭达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会在这里？”
“盒子这年头也分父母了？”克拉克在嗓子眼里咕哝了一句，看见大芭达向那个盒子跑去，把它捡了起来，“我们找到出去的路径了吗？等到蒙戈派遣他的主力部队过来，我们在这里就像是锅里的鸭子。”
“这就是你们离开的方法。”
克拉克看见大芭达对手中的盒子做了点什么，接着一个耀眼的通道在她身边爆开。“爆音通道应该能把你们送回地球。快走！”
克拉克第一个抓过小丑。后者笑得快要倒了气儿，浑浊的黄眼珠跟布鲁斯对了个正着。布鲁斯伸出手去，而克拉克下意识地带着小丑后退两步。
“你不会杀任何人，蝙蝠侠。”超人说，“我不允许。”
“把坐标设定为阿卡姆。”布鲁斯转而盯着超人，“让他从我眼前消失。”
小丑从光线中消失了。大芭达又按照布鲁斯给出的坐标把下一个目的地设定为韦恩宅。布鲁斯自始至终一直把视线锁定在超人身上，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反而后退了两步。
“我不走。”布鲁斯示意超人先行通过，“有一些人我还没找到……哥谭人……”
更多的飞行器涌进垃圾场内，本来宽阔的场地现在显得有些狭窄了。克拉克在这个时刻拿定了主意。
他不知道自己居然还保留着这最后的力气，但他从身后抱住了布鲁斯，在对方的猛烈挣扎下咬紧牙关绝不松手。他的锁骨挨了几下肘击，胫骨也被踢了两下，然而他的回复是抱得更紧了——如果他保留着超级力量，说不定布鲁斯的肋骨现在已经断了七八根。
“快走！”大芭达向他喊道，“让我来对付这些东西。”
“你怎么办？”克拉克问道，“你一个人不可能敌过整个战争世界。”
大芭达露出一个在天启星火山岩浆中淬炼出来的微笑。“我的丈夫能创造非凡的奇迹，我想那应该也分给了我一点儿。”
她一脚踢在依然试图挣脱的布鲁斯的胸口，后者连带着克拉克一起栽进了爆音通道。
03
布鲁斯在落地的一瞬间就向超人扑了过去。他的面罩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了，毫无遮掩的眼睛里溢满了后知后觉开始从钝痛中醒来的悲伤与愤怒。他像是要把那发泄在离他最近的温热身体上，两个人被他如同野兽一般的力量带着砸开了房门，摔进柔软的地毯上。
他们喘着粗气，毫不相让地瞪着对方，过了许久才发现快要戳到他们脸上的摄像机镜头。又过了一段时间，他们的自我意识才让他们注意到两个人身上除了贴身短裤以外，什么都没有穿。
对了，韦恩宅里的跟踪拍摄。
“你们意识到你们消失了整整两个晚上加一个白天吧？”制作人在长久的寂静之后，终于决定去说出房间中的大象，“我不管你们打算如何解释——在我们的节目里，你们就是在床上滚了那么久。”
布鲁斯站了起来。
“出去，都出去！”他的脸冷得像是冥王星的背光面，“拍摄结束了。现在。”
被阿尔弗雷德以疏离的礼貌请出大宅的摄制组一路上讨论造成这种态度的原因是写“欲求不满”比较吸引人，还是“始乱终弃”比较有爆点。克拉克却不能更不关心明天的头条将会是什么。他看着布鲁斯消失在书房里，之后的几小时内都没有再次露面。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