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B】光影十字路 Light-crossed（Chapter 9）

01

在第十招就被掼在地上压住四肢显然不是蝙蝠侠预想中的战斗走向。超人显然没有像他答应过的那样配合地选择战败，也没有像他之前展现出来的那样虚弱无力。或者这些其实都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地这么认定。

 

“你在搞什么？”他又气又急又只能压低嗓音，挤出来的抗议几乎变了调，“你疯了吗？”

 

“如果我让你去跟德拉戈对战，或者放任你在这个住满居民的星球上掀起可能导致大规模伤亡的暴乱，我才是疯了。”

 

超人用来扣住蝙蝠侠双腕的手很稳，在对方全力挣扎下也纹丝不动，只有额头上豆粒一般大小的汗珠滚落到泥地中，无声地出卖他此时的真实状态。“我不能让你或者其他人因为你的自大而送命。”

 

“你是把我看成什么？”

 

往深处更进一层的愤怒在布鲁斯体内喷发出大量的肾上腺素，一时爆发的力量让他得以把超人掀翻在地，于是他的视角转了一百八十度，自上而下看着另一个男人。

 

“我不知道你在哥谭的习惯如何，大概向来我行我素、颐指气使。但你要知道，你的判断不可能永远正确，运气也不会永远站在你那一边。”

 

克拉克听起来出乎意料地平静，而这当然没法把布鲁斯的怒火浇熄几分。相反他的牙齿几乎因为用力的咬合而发出可怕而危险的尖锐摩擦声。蝙蝠侠在被十几枝半自动机枪指着脑袋的时候呼吸频率都没有变过，被绑在下水道里面对切掉手脚的威胁也没在他的扑克脸上添上任何神色。而现在，一名正常情况下可能永远与他的生命没有交集的记者说了一句话，他的脑子里简直像是被点燃了一整艘邮轮的TNT。高墙围栏外几万名观众沸腾的吼声对此自然毫无帮助，然而此时在他听来也像是隔了一个世界，仿佛方圆两米以外正在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与他毫无关联。

 

“谁又给你权力来干涉我的行为呢？”布鲁斯让每个字都带上自己的怒气。 

 

“你可以当做是天赋使命。”

 

克拉克的眼神准确地向他传递了一个信息：对方没有可能后退半步。而蝙蝠侠当然是连一座滴水嘴兽的阵地也不愿意让出的。他作出计划，他承担后果——这是他喜爱的行为方式，衷心地希望世界可以如此运行，而不是复杂多变，随时突变成“他做出决定，别人承担后果”的模样——这样的血淋淋的例子曾经有过，而他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另一个。

 

“自以为是，狂妄自大。”蝙蝠侠说，“天赋予你活下去的使命，你就该照着剧本来。”

 

下一秒超人向他证明了自己并非虚张声势。他又一次转变了一百八十度的视角，这次是被迫。他看见克拉克的脸在他的面前放大，逆光中不知为何眼睛依然蓝得惊人，亮晶晶的像是在诉说千言万语，用着他听不懂的语言。

 

他不喜欢神秘的事物。他不喜欢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在与对方打交道的短时间内，这已经不止一次发生了。这浇灌了他的愤怒，但那双眼睛又让他完全气不起来。

 

在他愣神的瞬间，超人用额头狠狠地撞向了他的。

 

真他妈硬啊，这是布鲁斯在瞬间的疼痛席卷全身时的唯一一个想法。在黑暗迅速吞噬他的几秒钟内，他在心中效率极高地演练了几百种针对超人从头发丝到脚后跟的报复行动。

 

02

如果说之前被连续关押过的两个房间只是气味让他觉得不愉快，此时他醒过来时发现鼻尖环绕着的湿闷恶臭差点让他扭头吐了出来，大脑一片空白。布鲁斯在成因可疑的湿软泥地中躺了三秒钟，昏迷前所有的事情都一股脑冲回了脑海。于是他几乎是直接蹦了起来，这动作配上没停歇的隐约头疼又让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尽量不去想浑身沾满的泥泞来源如何，闭着眼睛等待这一轮的头晕恶心渐渐消散。他深吸两口气，想要平复翻滚的血液，却被空气中腐烂的发酵气味呛到咳嗽连连。蝙蝠侠在哥谭下水系统中长期的活动让他学会适应在肮脏难闻的环境中集中注意力工作，然而这里实在是又更上了一层。他习惯性地想把呼吸器拿出来，手在空荡荡的腰间划过，提醒他腰带早已被收走的事实。

 

“那个硬邦邦的脑袋瓜。”

 

似乎把怒气发泄在另一个人身上，对于缓解目前的不适感有着不错的功效。至少去思索不重复的想要送给对方的形容词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不过话说回来，他现在的脑袋一跳一跳地痛，超人对此怎么也得负上一半责任。

 

“固执，偏见，傲慢，自大……”

 

他用上了现在疼痛难忍的脑袋里能够想到的所有词汇，包括别人经常用来评价他的那些。他默默地念着，在潮湿的地面上悄声走过，绕过飘满垃圾与可疑地像是尸体的水池，看见远处巨大的锈迹斑斑的气压门。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班回收船很快就会抵达。他要做的便是装回一具尸体，以及保证自己在未知时间的太空旅途中回到终点。

 

当然，这是符合逻辑的思路，达成的最优解是他能够最终活下来。

 

于是理所当然地他转过身，开始从被扔下来的垃圾滑道往上爬。他的指尖扣进粗糙锈蚀的管道缝隙，在滑溜溜的苔藓和污泥中用力撑住自己的重量。

 

“骄傲！自负！偏执——好吧这个也许不算——执拗！还有那该死的高尚！”

 

每从嗓子眼里面低低地挤出一个词，他就向上前进一段，用力到手指开始流血，管道金属几近变形。这是他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把备用方案抛到脑后——目的地只有一个，其他的选择都不做考虑，思路简单得如同一望到底的州际公路。于是他得以在这黑暗中放任自己去回想昏迷前见到的双眼。

 

也许是错觉，布鲁斯的平稳心跳开始加速，一定是错觉。

 

但那像是唤醒了长眠于脑海底层的一个鬼魂，一个从来没有实体与面容的飘渺空灵的鬼魂。他不知道那是谁，甚至不确定那是否是一个“谁”——他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意，为何会在漆黑一片的时候偶尔想起，仿佛另一个世界流落下来一片被曝光过度的旧相片，而他正盯着边边角角的杂点想要看出整副风景。

 

也许只是黑暗中总是容易产生幻觉。当双眼无法视物，大脑就开始接管过来，在黑色画布上组合出不存在的影像。比如说流动的色彩，比如说盛满宇宙的星辰，比如说从未打过照面的爱人。

 

他的手碰到了顶部闸门，接着是边上的控制面板。

 

他从装甲接缝中抽出一支细长的冷光棒，甩亮后咬在牙齿间，眯起眼睛打量那块面板。难以分辨颜色的显示屏与操作模块上布满了奇异的线条与圆圈，仿佛某种遥远星球上的邪恶语言。

 

他的直觉在叫嚣着危险，第一反应也是远离，然而这是唯一的回到竞技场上的通路。如果他不回去，他就没有办法救下超人，如果超人死在那里，他就没法踢超人的屁股，也没有办法执行后续的一百多种报复方案了。

 

不能踢超人屁股这想法让他难以忍受。于是他伸出手去推那道闸门。

 

线条与圆圈被微弱的紫光同时点亮了，忽明忽暗犹如长年未修的霓虹灯管。

 

“入侵者……感知……”显示屏上开始有图像闪烁着，不知沉寂了多久的扩音器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电子音。

 

“你是谁？”蝙蝠侠问道，出于某种原因他决定用“谁”而不是“什么”。这倒不是出于礼貌——在战场上，他很少会去考虑世俗人情。

 

“蝙蝠侠。”那电子音像是反过来先认出了他。布鲁斯为此愣了一秒。虽然哥谭的非法义警是各大报纸上的常客，长期与超人争抢头条，但他也不认为自己有名到了随便一个外星球上的控制面板都能认出他来的地步。

 

“你到底是谁？”他抽出了蝙蝠镖。

 

“生命体征——确认。敌意——确认。失忆——确认。蝙蝠侠，即布鲁斯韦恩——确认。”

 

布鲁斯开始考虑切断这附近的所有电源了。

 

“复仇——确认。”那电子音说，“来自布莱尼亚克：再见，蝙蝠侠。”

 

紧接着布鲁斯感到强烈的电流从指尖一路钻过全身。他的手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被麻痹的身体什么也做不了，然后他便向下，向下，向下。

 

03

大芭达靠在承重柱上，听着头顶竞技场传来的欢呼声陡然升高到几近疯狂，再陷入沉默，接着又盘旋上升。超人与蝙蝠侠的战斗理应早已结束，胜者与德拉戈的厮杀也应该进行到一半了，然而她到现在也没有等来蝙蝠侠的信号。看来有人扔掉了剧本，选择了临场发挥——打断了高耸教堂中的管风琴，唱起了堪萨斯小调。

 

几个看守向她走来，已经开始讨论着要把今晚确定不会出场的斗士带回过夜的牢房。

 

大芭达觉得有点可惜。倒不是为了自己。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她对于那两个气氛诡异的地球人产生了莫名的好感。不管怎么说，眼睁睁看着两条年轻生命葬送在这个见鬼的星球上，总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而接下来的瞬间就发生了让她很愉快的事情。

 

一名特意落后了两步的看守忽然变幻了身形，同时一拳击倒了他前面正在说话的另一名看守。剩下的人乱七八糟地拿起武器，却敌不过忽然从背后袭来的拳脚。

 

看那上钩拳，大芭达愉快地关注着这场一边倒的战斗。我喜欢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的战士。

 

“我需要你的帮助。”

 

那名极具迷惑力的伪装者站在她的面前，绿色的身躯上披着一件蓝色披风，胸前交叉着红色绑带。火星人，大芭达想。一天之内见到了氪星人和火星人，今天是什么濒危物种参观日吗？

 

“刚才也有另一个人这么跟我说，我希望我能帮到你更多一些。”

 

“你来自天启星，”那火星人缓慢又清晰地说，“这本身就足够帮到我了。我叫尚恩·琼兹，已经追踪达克赛德五年了。”

 

“如果你想要他的签名照片，你找错人了，”大芭达说，“我跟他的关系可不算轻松友好。”

 

“我知道五年前，名为布莱尼亚克的机器体从他那里偷走了反生命方程，一路靠此征服并数据化了很多星球与文化，甚至控制了蒙戈，从而夺得了战争世界的统治权。他以此为基地进行扩张，却没有料到在地球上遭遇惨败。蒙戈在清醒后很容易就夺回了这个星球，而布莱尼亚克只能在不为人所知的地方苟延残喘。达克赛德在反生命方程被偷走后就一路追着布莱尼亚克的踪迹。他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的，而很快他也会把地球设立为下一个目标。”

 

“这是个剧本背得比较熟的。”大芭达评价道。

 

“达克赛德目前如日中天，路过的地方生灵涂炭，无人能敌。我相信你对于这一点再熟悉不过。现在他就要来了。如果超人与蝙蝠侠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将丧失最后的希望。”

 

“任何能让达克赛德和奶奶不高兴的都会让我高兴，”大芭达直起身体。她看起来完全不需要更多的说服，“快帮我把手铐解开。”

 

04

蝙蝠侠睁开眼睛。他现在已经开始有点习惯这种从昏迷中清醒后的头痛欲裂了。他这次的坠落让他摔到了离水池更近的地方，脑袋边上搁了一双看起来令人不舒服的靴子。

 

“看看谁来了。”那双靴子的主人发了话，从声音里都能听出那张惨白得像是油漆刷过一样的脸，“你们家的小鸟炸上天之后，我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TBC

感谢所有一路支持的小天使们！更新可能会不定时，非常抱歉，只能以绝对不坑来表示感激。